本文内容根据刘纪鹏视频《活跃资本市场就是要把股价拉上去》录音整理

　　中共中央政治局7月24日召开会议，分析和研究当下经济问题，部署下半年经济工作，其中特别提到了有关资本市场的内容。《财经》杂志第一时间连线中国政法大学资本金融研究院院长、著名经济学家刘纪鹏教授。

　　修小思：刘教授，您是中国资本市场的亲历者和见证者，如何理解本次会议所提到的活跃资本市场，提振投资者信心。

　　刘纪鹏：在我的印象中，以往无论是中央政治局会议，还是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稳定资本市场和控制资本市场风险比较多。提“要活跃资本市场”，我印象中还从来没有过。

　　2018年那次政治局会议提到了要激发市场活力，促进资本市场长期健康发展，

　　（图一）

　　那次会议的背景非常引人注目，特朗普打贸易战，美国股市上涨了30%左右，特朗普炫耀，并挤兑中国的股市下跌。所以当时政治局提到了要激发市场活力，这次又是在我们经济下行困难的时刻，提出活跃资本市场，提振投资者信心，二者背景有相似之处。

　　这次的政治局会议对资本市场的描述，虽然话语不多，但这两句话非常关键，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如何活跃资本市场。对活跃二字我的理解就是要把股价拉起来，只有把股价拉起来，才能化解面临的种种经济矛盾，提振我们的信心。

　　修小思：那股价拉起来，可能有投资者会说泡沫又出现了，所以这个泡沫和理智的边界在哪里？

　　刘纪鹏：这个问题问的好，资本如何为实体经济服务？首先要看到无论是虚拟经济还是资本市场，都是有泡沫的，就跟啤酒没有泡沫就不是啤酒一样。金融和资本市场从纸币诞生开始，本身就是虚拟，就存在泡沫，这个泡沫的理性边界在哪？所谓把股价拉起来，一定要有一个比较合理的点位。我十几年以来一直提到 4000 点是中国资本市场合理的点位。

　　为什么要把股价拉进来呢？我想主要有三重意义。

　　第一个就是顶住经济下行，一举多得，首先能直接带动消费，拉动投资，同时又能够缓解地方财政收入的困难。众所周知，为顶住经济下行，我们实际上前期主要采用的是宽松的财政政策，比如减税让利，但是今天宽松的财政政策已经难以再宽松了，稳健的货币政策、资金的大力度投放，已经不稳健了，因此这个时刻就需要推出积极的资本政策。如果股市上涨 1000 点，就能直接带动市值和财富增加 25 万亿，只要股市能够维持在这个点位，这 25 万亿就是真实的，能够带动消费，拉动投资，最重要的是提振人们的信心。

　　第二个意义就是实现共同富裕。改革开放以来，有一个领域贫富差别最大，这就是股市，两极分化非常严重，不管熊市、牛市，都要跑步上市，一上市就成了亿万富翁，然而大多数股民产生不了财富效应，处于被割韭菜的处境。现在我们的一项国策就是共同富裕，从哪做起？就应该从两极分化最严重，而且对国民经济发挥作用最重要的资本市场的股民投资人做起。

　　我这里有一个数字，大家可以看到这张表：

　　（图二）

　　2022年的2月份，中国的股民已经1.5亿， 100 万以上的投资人有325万人，50万到100万的有1100万左右人，而10万到50万之间的投资人有4300万人，而小于10万以下的投资人高达9600万人。这已经是一个很可观的数字了。

　　股价拉起来就是让股市涨起来，让1.5亿股民和6亿左右的基民能够产生财富效应，让他们能够挣到钱，这样就自然能够扩大消费，拉动经济的上涨，走出经济困境，资本市场是财富效应最明显的市场，这里的投资人也是拉动中国经济的中坚力量。所以这个市场里边如果能够产生财富效应，大家能够共同富裕，一定能够达到中国崛起的多重目标。

　　第三点就是大国博弈，建立强大的资本市场是大国博弈的需要。实际上大国崛起需要两链并举，一个是高科技代表的产业链，但我们的产品科技含量再高，最终也要在市场经济里转化为商品，这就需要我们在价值链的高端拥有定价权。如果把制造业比作陆军的话，那么大国博弈重要的是空军制空权、定价权，这个定价权就是资本市场，如果我们的股价起不来，这就是一个价值洼地，大国竞争中永远处于被动地位。因此大国崛起必须要有强大的资本市场。

　　修小思：要把这个股市拉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刘纪鹏：把股价拉到哪是合理的，既能够提振信心，又不失去理性。要从三个角度去谈。第一个，近十几年我们的股市在 3000 点左右徘徊，以至于业内人士认为3000点是中国经济在死亡螺旋里一个危险点。业内人士普遍认为，十几年走不出3000点这个死亡螺旋，对中国经济无论从下行到衰退，甚至有可能产生危机，都应该引起我们的高度警惕。所以一定要把资本市场这个综合反映政治、经济、社会现象的国民经济晴雨表真实的表达出来，因此必须从3000点死亡螺旋上升到一个合理的点位。

　　我一直认为第一步实现合理的点位就是 4000 点，这个点位就是我们今天要活跃资本市场，提振资本市场信心合理的点位。

　　我为什么这么讲呢？首先这个点位是十几年以来压在投资人心理上的一个关口，提振信心必须突破这个心里关口。

　　（图三）

　　第二点，今天中国资本市场5200家上市公司中，深交所占了2700家，平均市盈率是23倍。而上交所拥有2300家上市公司，平均市盈率只有13倍。5200家企业的总股本是7.5万亿，深交所拥有的总股本是2.6万亿，上交所是4. 9万亿。按照两市股本综合加权平均在16倍左右，目前3100点，平均16倍的市盈率，对中国目前的政治、经济、社会环境和资金的充足率以及我们的经济增长速度是严重低估的。如果我们的股价能拉到4000点，那么我们的市盈率在现有的水平也就是在20倍左右。和美国目前25倍到28倍的市盈率相比，我们更有投资价值。同时我们的经济成长性按年均5.5算，也是超过美国的3%，。所以一个理性的股市一定是跟一个国家的经济成长性是密切相关的，我们今天完全有理由也应该把我们的股价提升到4000点以上。

　　修小思：您十几年前就提出4000点合理性的概念，现在十几年过去了，中国的资本市场依然在3000点左右徘徊，特别是投资者们对中国的股市也充满了爱恨情仇，您觉得股市怎么给投资人信心？要怎么才能拉的起来呢？

　　刘纪鹏：第一，面对今年中国经济的重重困难，尊重资本，振兴股市是我们不二的选择。而这个政策只要贯彻下去，我相信中国的股市一定能够重上 4000 点，一定能够提振投资人的信心，给投资人带来财富效应，我们的经济再现辉煌。

　　修小思：我觉得您刚才说了那么多，更多的是从精神层面来给我们信心，具体操作起来，要怎么做才能够让投资者更有信心？

　　刘纪鹏：你评价我说精神层面的多，是因为中国股市的发展非常曲折，如果你不把它的战略意义谈清楚，就很难感动上帝。而政策和制度对中国资本市场的振兴是至关重要，我认为时不我待，只争朝夕，因此要标本兼治。所谓治标，比如想尽快推出T+0的政策。当然，我一贯重视治本。多次提到我们振兴股市的治本方略，比如最近我在一次财经论坛上就提到两招，提升股市到 4000 点。

　　（见图三）大道至简，会者不难。我的限制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和对大股东股份减持预设可流通底价的建议。若能被接受，中国股市4000点的梦想一定能实现。从财富分配入手，如何解决IPO上市企业的一股独大和已上市企业的原始股减持给市场带来的压力？

　　首先是解决一股独大的问题。目前三个交易所的上市公司是 5200多家，其中国有控股的上市公司大约1400家，民营上市公司3800家，原始股减持的压力主要是民营上市公司，其中又以家族企业最为突出。 现在上市公司所谓实控人，很多都是夫妻、兄弟、父子和他们的私人公司。在这种背景下，我们对申请上市的企业就是要规定，你第一大股东实控人的持股比率要控制在30%以下，30%你就减持不了了，一减你就失掉控制权。大股东要想维住这控制权，唯一的出路就是把上市公司做好，和中小股东共富，而不是减持自富。做到这一点并不难，要想上市，作为第一大股东，你的持股比例必须控制在30%以下，只要想开了，一点都不难，所以从30%股权结构入手，你就减持不了，这将从源头堵住上市的公司一股独大。

　　其次，存量这 5200 家怎么办？也很简单，就是预设一个大股东减持的可流通底价。可流通底价要高价设定，不能是低价，你要减你必须得高价减，起码得高于你发行价。你那原始股明摆着就3块钱以下， 70块钱的IPO发行价，这么高的发行价，你就得90块钱减，当然除权除外。又如，现在市场3000点，你的股票9块钱，我们理想的说4000点，那好，不到12块钱你不能减，如果是5000点，你不到15块就不能减。

　　总之，大股东原始股减持价格至少要高于发行价，并获得其他大多数流通股股东的认同，把现在套牢的股民基本上解套了，最后再解放大股东自己。其次，大股东预设的可流通底价要充分公示，让市场和投资人都知道这个点位大股东将减持，通过公开信息披露控制风险。而大股东减持时，只要价格跌到预设可流通底价之下，就又不能再减持了。大股东要想够到树上的桃子，就必须通过上市公司质量和业绩的提高向上跳才能得到。对此不要强制规定。不强制规定可以吗？我觉得可以，只要自愿预设一个高的可流通底价，不到预设的可流通底价都不减持，只要响应号召，就给你增发、配股、可转债绿色通道。

　　只要有一个好的制度，我想大股东都希望带着大家多赢，他们也有个好信誉，这个市场靠信心一带就起来。我想说这难吗？也不难。

　　所以只要我们在制度上做出规定，从财富分配和治理结构入手，这两难真的不难。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真正把保护投资人的利益不是放在嘴上，是落实在行动上，听听我这两小招，也许会管用。

　　最后，更希望我们的投资人和监管者和上市公司群策群力，这就需要我们的监管部门积极的征求、听取专家学者、投资人以及企业家们的意见。我相信我们的资本市场一定能活跃起来，我们近2亿投资人和6亿基民的信心也一定能够得到提振。

　　修小思：好，谢谢刘教授，希望在政策的加持之下，投资者们不再是空欢喜一场，而是迎来硕果累累的资本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