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网 记者 张锐 “我们做过很多并购案,(中国企业)‘走出去’开公司、投资一点也不难,三五个月或者最多半年就做完了,难的是后续,越来越多的企业遇到这个问题,怎么跟当地政府、员工相处,怎么跟当地社会融合成为最大的挑战。”近日,普华永道中国税务及商务咨询部主管合伙人林晓榆在一场珠海企业印尼和马来西亚投资推介会上这样说。
林晓榆介绍称,她在普华永道工作近十五年,先后在香港、深圳、广州以及珠海从事税务咨询工作,曾多次协助中国企业处理海外并购案,也曾参与多个国家的政府招商引资工作。“近年来,中国企业往外投资是非常、非常热门的,尤其是在疫情以前,已经有一大波往外投资的热潮,我们服务的客户一开始是大型央企为主,后来民企也越来越多。”林晓榆说,尽管疫情三年对跨国投资有很大的冲击,但中国的表现在全世界来看依然是很突出的。
中国企业加速全球化
从普华永道的统计数据可以看出2022年全球并购趋势和中国的贡献:2022年,中国并购交易总额跌至4858亿美元,为自2014年以来的最低水平,较2021年下降20%;如果没有一些大型国企交易的积极影响,降幅将接近25%。即便如此,2022年,按交易量和交易额计算,中国分别约占全球并购市场的22%和15%,自2016年以来就在全球市场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林晓榆称,中国企业正在加速推进全球化发展,机遇与挑战并存。“一方面,我们国家‘一带一路’建设和国际产能合作项目,提供了更多境外投资的机会,也加速了中国经济体制和企业结构变革,促生世界级企业诞生。”她说,另一方面,中国企业对外投资也受到一些国家政治原因影响,以及地方保护主义反对国际化和世界贸易的挑战,还有海外运营中的风险防范,包括法律问题,劳工冲突等。同时,跨国企业的竞争压力本身也在增大,包括产品和技术创新压力,优秀人力资源流失等。
普华永道2022年投资环境指数之东南亚国家报告显示,投资环境排名前三分别是新加坡、马来西亚和泰国,越南位居第四,印度尼西亚位居第六。同时,中国企业海外投资常见类型包括绿地投资(新设立公司、厂房)、海外工业园、海外并购、海外工程项目。
“海外工业园项目是四、五年前,我们国家房地产发展最迅猛时最常见的一个类型,当时普华永道也帮助过很多央企、国企到海外建设工业园区,现在这些地方也变成了我们中国很多民营企业‘走出去’落脚、抱团的一个地方。”林晓榆说,海外并购是目前中国企业想要快速进入某个市场最常见的方式、路线,与许多有百年积累的世界500强企业不同,中国不少科技企业就是在最近几年迅速崛起,要“走出去”必须借鉴前人经验。
“我们的企业‘走出去’,必须要充分了解当地的营商环境、税务环境,以及要对自己的运营成本、财务测算都有所准备。”林晓榆举例称,他们曾处理过一起国企在泰国的并购案,最初的财务测算回报率大约是10%,但实际运营下来一年发现没有那么高,“因为漏掉了很多当地特有的政策和执行细节。”
跨国发展不能掉以轻心
“比如,(中国企业)并购的当地公司财务报表连英文版都没有,中国的管理层过去什么都看不懂,需要再请当地的金融机构、律师协助。”林晓榆说,此外还涉及各国对跨境投资不同的税务政策,从目前中国企业热衷去的地方看,“印尼、马来西亚这些都还算合理,像印度就会比较严格,可能不仅要求你在印度当地公司要交税,甚至会要求你在海外其他公司也要交税。”
“还有一种很常见,假设中国企业在马来西亚开设公司,我们中方与马来西亚公司肯定多少会有往来,中方做采购和销售,那最后利润怎么分呢,很多企业都想把最低的利润放在海外,比如中国赚9块钱,马来西亚赚1块钱。”林晓榆说,这与马来西亚方面的税收政策可能会有冲突,“他们可能不认噢,因为他们觉得整个供应链最增值的部分在马来西亚,就会质疑你利润转移。”
林晓榆表示,目前,很多国家对于不动产方面的投资其实都比较谨慎,而对高新产业、企业则持欢迎态度,并且愿意给予税收方面的优惠政策。“我也遇到过条件一般的企业出去,跟当地政府要优惠政策‘狮子开大口’,最后也谈不下来,因为他们对当地环境污染也不小,真正走得长久的是双方让利、合作共赢。”
“有一点大家忽略的是,有些国家对外资进入当地并购、投资在管理层设置方面有要求,比如高级管理人员需要有一定比例聘请当地人,因为他们也会希望这些高新企业能培养当地人才。”林晓榆说,他们在马来西亚处理过一起比较典型的案例,“当时,中方希望对当地公司的管理层进行全部替代,我们给出的意见是认为不可行,一方面不符合当地法规,另一方面是会对当地员工士气、稳定性有很大的打击,影响公司正常运营,而且没有当地管理层人员的协助,公司整个过渡期会变得很困难,这些都是有先例可参考的。”
林晓榆说,最终他们给中方参与管理提出一个“百日逻辑”的方案,在一百天内将中方的管理理念、经营方向和目标传递给员工,如果“超过一百天,他们会觉得你只是买了公司,也不拿你当一回事。”她续称,中国企业“走出去”真的不能掉以轻心,“不到最后一刻很难说可以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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